乘龙佳婿无弹窗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橘生淮北则为枳
“咳咳，都是种子，我就是给大姐你看了，你也未必认得！”在朱莹那炯炯目光中注视下，老咸鱼显得异常爽快，直接就解下一个包袱递了过去，笑容可掬地：“您瞧瞧，这就是我闲来无事折腾的西！哎，从前我常在海上漂，也没个其他爱好，就常常带些乱七八糟的西回来，觉得好吃就种，不知道什么品种的也种。”
“日久天长，也就折腾出一个大菜园子，好多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什么秘密花园，其实也就和二公子得那样，图个好听而已。但自从我年纪大了，不大出海，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丁点爱好了，所以藏着掖着不想给外人知道，之前真不是耍弄二公子。”
“而且，从前我不合信错了人，带他去了我当初的一个菜园子，结果那子不是西，竟然偷了菜去卖，我去追问还遭了反诘，恨得我把那菜园子数铲平，挪到了另一个地。这些年来，别花生，就是云河，也没去过我的那个新菜园，二公子还是第一个外人。”
朱二闻言悻悻哼了一声：“照你这么，你带我去，那还是瞧得起我？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能看得上你那满园子只能吃的玩意？”
可他突然看见对面的张寿瞪了他一眼，一下子醒悟过来，赶紧改口道：“我是听了阿六从沧州回去之后的法，为了访求那些产量高品质好的种子来的，可我一不图钱财，二不图前程，就是想扎扎实实做点事情而已。再，你这点手艺，到了京城还不是得拿出来？”
那可不一定！若是到了京城，发现皇帝老儿乃是成天吃喝玩乐，不理国事的昏君，又或者是被朝臣玩弄于掌心，自己却困于宫廷的庸主，抑或是状似铁腕，但实则喜欢玩弄人心的雄猜之主他宁可装得无能一点，拍拍屁股走人！
老咸鱼一面想，一面却非常殷勤地把其中一个包袱递给了朱莹。见朱莹还真的解开了包袱，看到里头一个个纸包，就把包袱让朱二拿着，自己一包包打开，饶有兴致地检视里头的西，他瞥了一眼张寿，又把另一个包袱递了过去，随即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张博士你既是国子博士，又有大问，就我之前那些食材，你竟然都知道物尽其用，那眼下这些种子，也请你给掌掌眼？实话，有些西其实我也不大认得。”
张寿在得知冼云河居然也没进过老咸鱼的菜园，便已然体会出，那个菜园子确实是老咸鱼最大的秘密相反，刚刚阿六背进去的那些碑石，在那条老咸鱼看来，恐怕无足轻重反正不认得。此时，他没有接过包袱，而是直接就在老咸鱼手中解开，从中取出一个纸包。
朱二见自己被朱莹当成拎包的，不禁有些气苦，嘴里就埋怨道：“莹莹，你连花都没种过，更不要这些种子，你怎么可能认得？我之前在那菜园子里也瞧过，一多半的西都是没见过的，愣是不认得。你别看妹夫他有问，他肯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话间，朱二就看向了张寿，见人正从一个纸包里拈出里头一粒长着白毛的黑色种子，在那若有所思地翻来覆去看，他顿时有些不确定了。
张寿到底是在乡间长大的，总不会是真的种过地吧？
果然，下一刻朱莹就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第一次见阿寿的时候，他正带着人在水田里和人丰收呢！这些种子就算我不认识，他肯定认识！”
老咸鱼一直竖起耳朵倾听众人的每一句话，听到张寿竟然下过地，他连忙赔笑道：“大姐这话得，我倒不信了看张博士这人品，这样貌，就算生在户人家，那也肯定是被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怎么舍得他下地？”
“我也没他亲自下地干活啊！”朱莹微微一扬眉，狡黠地笑道，“我的意思是，阿寿略懂农事而已。”
她咬嚼字似的特意加重了略懂两个字的语气，这才不慌不忙地：“他之所以和人在水田里话丰收，那是因为，开渠引水入田，改麦地为稻田，就是他服村里人的。如今京城南人多，京城常年麦贱谷贵，再加上放柞蚕收丝织绢，他村里的各家各户收入多多了。”
老咸鱼忍不住再次侧头偷瞥张寿，见人仍然在翻来覆去看那黑色种子，他就试探着问道：“张博士莫非知道这是什么？”
“要是我连这都不知道，岂不是要被你笑话死？”张寿呵呵一笑，随即泰然自若地看着老咸鱼，“这不是棉花种子吗？莫非这也是你从海外带来的？”
朱莹倒还好，朱二却一下子暴跳如雷了起来：“好你个老咸鱼，你竟然耍我？这不过就是棉花种子，你骗我什么是从海外带来的！”
老咸鱼不慌不忙，鄙视地斜睨朱二：“棉花来就不是产在我国，最初还是从西边传进来的，二公子自称好农，莫非连这个都不知道？”
朱二顿时如同打足气却突然被戳了个洞的皮球，一下子完泄了气。
见他满脸心虚，张寿就打岔道：“好了，也不用一直在外头话，都进屋吧。至于这棉花种子，就如同老咸鱼的，其实我国从前并不栽种，而且就算如今栽种的，品种也不算好，若有海外优种，真的种成功了，那可以是比新式纺机和新式织机更重要的功绩。”
见张寿完这话，拈着那一粒棉籽，若有所思地自顾自回屋去了，朱二见朱莹连忙三下五除二包好了手中那种子，塞到他怀里把包袱重新打过结，随即就匆匆往前去追张寿了，他想想自己刚刚那肯定被人认定为无知的话，心里顿时老大不是滋味。
大哥武双，妹夫又通算，居然还能“略通”农事，他真是没法活了！
老咸鱼收起自己手中那包袱，随即又一探手轻轻松松从朱二手中把另一个拎了过来，这才意味深长地对朱二：“二公子，你要真的好农事，还得和你那老师兼未来妹夫很多西，否则连个棉花种子都不认识，那出去可就成笑话了！”
“哼！”嘴里发出了一声不忿的冷哼，但朱二到底知道人家没错，跟着进院子的时候，他就悻悻道，“我家是勋贵，武艺没天分，就会被押着去，就算家里有农庄，那也轮不到我去，我又不是从在乡村里长大的，怎么认得这些西？”
到这里，他觉得这话好像是在讽刺张寿的出身，赶紧又强行把话题岔开：“话回来，你既然那棉花种子是从海外弄到的，那我倒想问你，种出来之后和咱们这边的棉花相比如何？是产量高，还是品质好？”
走在前头的老咸鱼嘿然一笑，却没有立刻回答。
直到进了屋子，见阿六已经把那些碑石碎块整整齐齐摆放在了居中桌子上，花生正好奇地看个不停，他这才开口道：“这棉花是我在海外的时候见那些当地人种的，无论产量，还是棉絮长度，又或者是韧性，都比咱们这的好。”
张寿依旧拈着手中的棉籽在端详，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着老咸鱼，似笑非笑地：“但是，你拿回来试种之后，应该发现效果一般，远没有你在海外时看到的那么好，是不是？”
老咸鱼没想到张寿竟然判断得这么准，愣了一愣后，他只当没瞧见朱二的幸灾乐祸，讪讪地点点头。
“确实。这玩意我带回来过好几次，也托别人带回来过几次，但种出来的结果都不怎么好，远不如那些番茄花生之类的西。”
他却也坦诚，索性历数自己的一次次失败：“有一次都是因为船在海上漂的时间太长，最后到沧州的时候已经误了播种期，种下去的时候，这棉籽根就没动静。”
“一次是种得太密了，好多棉桃都没法打开，于是产量稀少，结出来的棉桃又又轻。我琢磨着，估计是日照不够的关系。”
“一次是好不容易种出了棉花，收成还凑合，我请人轧棉之后就发现，那棉绒又细又长又韧，确实是好西，比咱们现在的强。我寻思着能不能混种，于是把沧州地长势最好的棉田，拿了一批种子回来，结果混种的结果是种差唉，真是气死我了。”
老咸鱼不惜仔仔细细明自己的一次次失败，见张寿听得专心致志，他就苦笑道：“我这也是气不过。像那些番茄、红薯、花生之类的西，哪怕是最初口味差异，可种个三五年，最终就差不多了，只有这棉花，我都记不得折戟过多少次了。”
这一次，朱二没了嘲讽老咸鱼的心情，他扪心自问，要是换成自己，有可能这么锲而不舍地只为了种好棉花？就连朱莹，亦是忍不住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耐心。”
张寿则是又好气又好笑。要知道，后世大陆棉民间大多称作为美棉引入中国的时候，据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最初那简直是官府拼命推广，民间却是哀鸿遍野，非但没成果，而且常常会少收甚至绝收，甚至辛辛苦苦种出来，所谓的洋棉还不如中棉。
而在那时候，从官府到商人到民间，不知道多少人投入进去，简直是遍及国的大规模试种，动辄十吨种子，老咸鱼真的就靠一个人在推进这么一桩足可称得上伟大的事业？
之前老咸鱼既然，后来还几次让人从海外给他带过种子，显见是有常年漂洋过海的人作为帮手，那么，那么，某人的那个菜园子，真的只是他自己亲自照料，没有外人在？
可种地这种事，朱莹朱二这样的千金和公子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哪怕只是一两天不管，浇水施肥且不，光是杂草和虫子就能把菜园祸害得一团糟！尤其是棉花这种容易遭到病虫害的西，杂草丛生很容易引来各种虫子，没人伺候根不行！
张寿正这么想着，就只见老咸鱼突然朝他看了过来，他气定神闲地与人对视，直到人非常不自然地把目光避开了去，他就知道，老头儿到底还是心虚。
当下他也不揭破人这点鬼把戏，笑眯眯地：“你手头大概有多少棉籽？不会就刚刚我看到的那一包吧？”
见老咸鱼踌躇着不话，他就自顾自地：“据我所知，这种海外过来的植物，刨除咱们这儿从来都没有的番茄那些不提，像棉花这样有土品种的，一旦把海外品种和土品种随意混种，哪怕外来品种再优良，种在一块的结果往往很糟糕。你是从哪听混种的？”
虽然不知道张寿这据我所知是从哪知道的，但老咸鱼还是吞吞吐吐地：“我听，把不同品种混种在一块，授粉的时候捣腾一下，也许能培育出更好的种子这好像叫杂交？”
张寿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一点怀疑了，能在这时代习惯于用这样的名词，却又不是穿者那么，老咸鱼必定得到了当年太祖皇帝的某些遗泽。无论是资料、人脉还是其他什么的，总之这绝对是一个不能放过的人！
当然，现如今这不知道是海岛棉还是陆地棉的品种，老咸鱼应该是引进地试种并不久，如果真的试种了很多年还这结果，那他们那失败他真是想鞠一把同情之泪。
就他前世里偶尔看过的一篇资料，谈及美洲棉的退化，声称直到二十世纪中期不断在引入乃至于培育优良品种的中国，退化还是大问题，现如今这年头，不先保证其始终自交，从而保持种子的纯化，避免退化，拿去和那些远远不如的亚洲棉品种杂交这是搞笑吗？
要杂交，那也至少得是不同陆地棉品种之间杂交话这真的是一群种地老手在瞎忙？
于是，他不得不语重心长地：“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话用在棉花上，其实也是一样的。正如同不同类者不为配，海外棉花的类别，其实和我国棉花的类别不一样。你就算要杂交，也得是不同的海外棉花带回来培育出种之后，再尝试互相杂交。”
“否则，那就和马与驴杂交之后的骡子没有生育能力，那是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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