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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春满无弹窗 第一二五章 男人皆善变

    接下来三日里,秦楼安不忙也不闲,除了出府去了趟洛城府尹处问了雪衣布庄地契一事,就一直闷在公主府。

    说来奇怪,洛城府尹王令功经过查看记录告诉她,雪衣布庄的地契并没有通过官府的验契签章。

    那谢家是如何拿到雪衣布庄这块地皮?为了省下税赋瞒天过海私下非法交易?还是雪衣布庄一开始就是谢家所有?

    谢家不缺区区一块地皮所要上交的税钱,可后一种可能...秦楼安有些不敢这么想。

    虽然尽管证实雪衣布庄本就是谢家名下的铺子也不能说明谢家与洛城女子失踪案、伪造假传圣旨案有关,就像不能因为军中出了一个奸细,就认为全军生了二心要全部斩首一样。

    可若一旦有所牵涉,洛城贵门恐又要换一次血。

    父皇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为了吃下谢家这块肥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事,完全做的出来。

    事情未查清之前,她暂且将此事压了下来未曾告诉父皇,但却传信告诉了正察查此事的司马赋及。

    仔细想一想,谢家已经是天下最顶贵的家门,又有什么理由做这等抄家杀头之事?

    或许真有,可目前秦楼安实在是想不到。

    她从王令功处回府时,木江与木长泾依旧守在府门外磕头求饶。

    短短一两日,木江看上去苍老了十岁,头发盖了雪一样全白了。年轻的木长泾一身沧桑,下巴上生了一层短胡茬,眼里也没了素日里总觉得高她府中其他下人一头的神气。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二人对她有如此深厚的主仆情谊?在府中时若肯踏实本分不做那么多偷奸耍滑的事,又怎会落个如此下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秦楼安看够了苦肉计也不想再理会,可木江竟悲怆大喊一声公主,说要以死明志表明对她的衷心,下一瞬便以头撞柱直直撞向府门。

    瞬时之间,木长泾哭腔大喊二伯,围观百姓高声惊呼,门卫小厮扑上前想救人,木江扑通一声仰倒在地,头破血流人事不省。

    未曾想到木江假戏真做竟然真的撞柱,秦楼安上前查看,还有一口气。

    只是若不及时救治,恐过不了多久这口气就提上不来了,她只得命人将木江暂且抬进府中,总不好在她府门口闹出人命。木长泾以照顾二伯的名义,理所当然跟进了府。

    木江原先的住处已住进了楚妖,便将他抬进了木长泾的房间。寻了大夫包扎止了血后,木长泾当即跪下砰砰磕头千恩万谢,只是谢的却不是她救了他二伯的命,而是谢她肯大人不计小人过再次收留他们伯侄二人。

    她什么时候同意了让他二人留下了,秦楼安皱眉不悦。

    不过在众人眼里,她如此做已经算是重新留用了二人。木江伯侄打的主意应该也是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先进府,只要能进来就有其他理由强行留下。

    秦楼安看着木长泾心里冷笑,真是好不孝顺的侄子。撞柱流血这样的事竟然还要一把年纪的木江去做,万一掌控不好力道当真一命呜呼了呢?

    不过他二人若真想着这样就能留在她府上,可方真是异想天开。

    不说其他原因,为了再次进府二人接二连三煽动围观百姓替他二人说话,这实际上就是在逼她妥协。现在竟然又使出以死相逼的杀手锏,可见二人还是不安分不老实。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继续留他们在府中,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等木江清醒过来,她便责令二人离府,现下就当给木长泾一点时间让他收拾铺盖行李好了。

    处置好木江二人后,她便想着去祈慕院将这令她无奈之事告诉月玦。可谁知她才进院门没走几步,通过大开的窗便见二人一坐一站。

    月玦坐在书案后走游龙勾勒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她却听不清具体所说何事。雪子耽站在他身旁,目光跟随着月玦的端而动,时不时点头以示认同。

    二人面对着窗户一坐一站,神情专注又十分安然,似乎完全不为窗外的任何风吹草动所打扰。雪衣紫纱皆沐浴在阳光里,暖意盎然。

    秦楼安看了片刻后抬手揉了揉眼,这个画面竟然十分的和谐?他二人什么时候如此和睦了?

    这几日雪子耽几乎每天都会来她府上,一开始他还会差人通禀她一声向她简单打个招呼。再后来索性直接略过她直奔祈慕院,好像月玦才是这公主府的主人一样。

    先前二人在宫粉墙就医术一较高下,又经过争当她师父一事后,月玦与雪子耽便互相不服有些不睦。

    在落雁亭中博弈之时,雪子耽更是直言不讳直接往月玦伤口上撒盐,月玦也口不留情地奚落他技不如人,连带着将她和她的师父一同贬损了一通。

    虽然二人之间一来二去的小打小闹在她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幼稚让她觉得好笑。

    可现在二人突然安安静静同处一檐和谐议事,就愈加令人费解。

    前几天月玦不是还向她抱怨,说雪子耽嘲笑他没有半个子在府中地位低下吗?

    男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见他二人商议得认真,秦楼安不忍心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去打扰他们。放轻了步子贴近墙边听了听,果如她所料,二人正说着西南之事,大有指点江山之势。

    若二人因父皇所交代之事除却嫌隙,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由他们去吧。只是这府中立规矩的事,便一事落到了她自己头上,秦楼安轻叹一气转身往院外走。

    “公主何时来的,竟疏忽了。”

    月玦起身欲追,雪子耽摁住他肩膀指了指他未画完的地域图淡淡说道:“你继续说西南之事,不然我便将你偷写了公主姓名的塘报呈给皇上...”顿了顿,雪子耽说了句题外话:“你觊觎她?”

    “没有。”

    什么叫觊觎,何必说的那么难听?

    见已不见秦楼安身影,月玦有些不悦的看了雪子耽一眼后,同样指了指案上地域图。

    “国师大人莫要管他人的闲事了,且好生听着吧。你在祁雪山学的那一套,大多是空中楼不实用的,现在还要我提点你。现下可还想着赢我吗?”

    “想。”雪子耽毫说得不犹豫。

    “那随你想。”月玦回得云淡风轻。

    这日里司马赋及方从京机厂回城南大将军府,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前来牵马的小厮。

    刚要进府,便听身后传来一阵车轮辘辘声,回头看,一匹通身黑亮与杂色的马拉着一架装饰豪华的乌黑色马车驶过来。

    能用檀香木打造马车的,也只有壕无人性的谢荀了。

    马车停下后车夫掀开车帘,果然是一身玄衣的谢荀探身出来。见司马赋及恰好站在府门前看他,谢荀粲然一笑理了理衣袖走过去。

    “大将军是在等我一同进府吗?”谢荀上前,看见司马赋及冷俊的脸上残留着一道细小的疤,顿时狐眸一冷声色厉了几分,“不是说了让你敷用祛疤吗,不听话?”

    司马赋及偏头避过谢荀摸过来的手,“人多眼杂。”

    谢荀怔住,略略打量四周后笑道:“既然人多眼杂,你我便进府说。”回头吩咐:“将马车赶进府中把我送给大将军的礼搬下来。”

    “疯了?”司马赋及皱眉,“知道人多眼杂还不快走,这么大声是怕暗中藏着的人听不到?礼?原封不动带回去,我不要。”

    “此礼是我先前应诺送给你的,也由不得你要不要。”谢荀抬臂将司马赋及往府中请,反客为主道:“将军请进吧,我就是要让人知道我谢荀与你司马赋及关系匪浅。不过话说回来,现下我这么抢手,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司马赋及冷眼瞥了谢荀一眼,已被他推攮着进了府门,左印引着身后的马车也跟进来。

    “要去何处?”

    听司马赋及问道,谢荀一愕后开口朗笑,“这不是你的府邸吗?要去哪里自然是你说了算,怎的反倒问起我来?不过你是决定由我做主了吗?那便去你的卧房,我不介意。”

    身后左印闻言忍不住暗暗打量着谢荀,听说这人是先前在府门前闹事的谢容的兄长。嗯,不愧是兄长,比起谢容来更加无法无天,竟然敢要求去他都不曾涉足过的大将军的卧房。

    “我介意”司马赋及兀然驻足转身,“去书房。”

    谢荀跟在司马赋及身后,一路上闲庭信步如在自家院子游逛,完全不在意藏在隐秘处的眼睛。

    只是对于将军府中的格局布景,谢荀好像很不满意,一会摇头一会指点,这里假山不伦不类,那里荷池毫无章法。

    一开始司马赋及权当没听到,本来他也不在意这些,只是谢荀一直在他身后挑剔,让他心生不爽,

    驻足转身回头,司马赋及说道:“既然如此嫌弃就回你的谢府,何来如此多的废话?将军府又非给你谢荀住。”

    “如何不是给我住?现下洛城中人皆知我云游归来,这两日里上门叨扰我的人险些要将我谢府的门槛踏破。我寻思着你这将军府倒是处躲麻烦的好所在,便想搬到你这里住一阵子。”

    司马赋及的脸完全冷下来,看谢荀的眼神不解又肃厉。

    “想来这个时候童儿也该带着行李等物朝这里来了,不过大将军放心,我不会在你府中白吃白喝白住,反而可自己掏钱养你,负责你府上所有花销。”

    谢荀又打量了眼四周,四处指了指,“这府中也要找人重新翻修,且看你连个管家都没有,我便委屈一二替你掌管掌管。”

    左印跟在二人身后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这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自家将军头上了,世间还有这种好事?

    “你在胡闹什么?谢家不需要管了?谢容不需要管了?”

    正筹划着如何重新布置院落的谢荀闻言,看向司马赋及,“谢家没有我一样可以治理的井井有条,至于容弟”叹口气,又道:“弟大不中留,我这个做兄长的已经有些管不住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将他一并接过来,你我可以一同管教。”

    谢荀说完,司马赋及一言未发朝书房走去,将谢容一并接来?

    哼,这分明是来拆家的。

    见司马赋及远去数步的身影,谢荀淡淡笑了笑只当他默认同意他在府中住下。不过这也一样由不得他同意与否,他不信他还能强行将他赶出去。

    司马赋及的书房布置的甚是简单,除了必不可少的桌椅书架文房四宝,再不见其他装饰点缀。

    谢荀进入后忍不住说了句毫无雅性,扬言要将自己谢府书房里的东西全数搬过来。

    谢荀命人将马车里装载的药取出几瓶送进来,其他的拉去府库入账。

    “坐好。”

    谢荀拉出书案后的椅子命令道,司马赋及难得没有抗拒,如他所言乖乖坐了。

    “此药是我亲自配制的,却一直没想到好名字。”

    金封除掉,浓郁的药草香散发出来,谢荀倒入左掌掌心一些,又以右指蘸取轻轻晕开在司马赋及脸上伤口。

    “菊香,干脆叫菊花露。”

    “...如此粗鄙。”谢荀皱着眉嫌弃,不过这药水中倒确实有一味菊花,“虽然是直白粗俗,但倒也合乎此药香。也罢,便如你所言,叫作菊花露。”

    反复涂抹三次后,谢荀停手,说道:“将衣裳脱了,让我看看你身上的疤是如何的,若是陈年老疤此药效果却是差些,要专门祛痕褪疤的药才行。”

    司马赋及抬头看了眼站在身旁的谢荀,片刻后,动手将自己身上的软甲衣袍脱下,只留了一条贴身的底裤。

    看了眼紧盯着他的谢荀,司马赋及怔了怔,突然伸手去解底裤上的系带。

    “你疯了?”谢荀皱眉止住他,摁了他的手:“看你肩背上的伤便已足够了,下身的伤便免了。此药管用,你自己用些就行了。”

    见谢荀看着他的眼神略有躲闪,司马赋及唇角淡淡扯了抹嘲笑,转瞬即逝让人来不及捕捉。

    “这封信,你可以过目。”

    司马赋及摁着脱衣时放在桌上的一封信往一旁挪了挪,示意给身后查看着他满背伤痕的谢荀看。

    “哦?是哪个美人写给你的情诗?”

    “不全对。”

    美人是美人,然却非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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